语罢暮天钟

白玉京中梦旧游。

【红色组】不朽

红色,说甜不甜说刀不刀,没啥想表达的,就是磕cp磕上头了。老大哥未解体所以是苏中。

  “斯捷潘死时你是什么感觉?”王耀问。

  “不告诉您。”伊利亚笑,“希望您永远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

  “……我不会死的。”王耀看向窗外,西伯利亚的雪似乎永不停息,“我不会死的。”

  “您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我的小布尔什维克。”伊利亚给了他一个吻,紫色的眼澄澈得像琉璃,南斯拉夫人的身体比他的唇要暖,在无止境的寒冬中似乎是最佳的依靠。“我也不会死的,我们和gc主义一样不死不灭。”

  后来他在墙内埋了颗胶囊,嘱咐人们七十年后打开。

  “七十年啊,那时候gc主义社会已经建成了吧,我很期待。”

  “我也是。”

  他们那时都还坚信七十年后的世界鲜艳而热烈,赤红色的旗帜永不倒下。

    

  那日的谈话对二人漫长的生命来说都只是一个再小不过的插曲,伊利亚还没来得及弄清楚王耀为何如此笃定自己的永生就被露西亚替代——王耀知道他死了,但他仍固执地选择了“替代”这个词。

  露西亚诞生的那天,或者王耀更愿意称之为伊利亚死的那天,他不顾阻拦坐上了前往莫斯科的火车。

  伊利亚死前两国关系太过紧张,于是王耀连见他一面的机会都没有,自然也无从得知他死前经历了怎样的痛苦。但他相信骄傲如伊利亚自然也不乐意自己病重的样子被别人看到,所以他选择用繁忙的公务麻痹自己,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国家意识体是不会灭亡的。

  伊利亚死时阿尔弗雷德高兴得把酒淋了一身,香槟礼花般喷射而出,他年轻的肉体被酒浸得满是欲望。

  他踩在吧台上高呼God bless America,满池子的红男绿女在他充满野心的眼中被点燃,争着去触碰他赤裸的脚踝。两分钟后新闻开始播报苏/lian的解体,阿尔弗雷德大笑,高脚杯混着酒液在地上碎成末,金钱与欲望的洪流卷过他的全身,阿尔弗雷德举着酒瓶乐不可支。他高声宣布:

  “The world belongs America!”

  王耀只是划破了一张纸,他把它归咎于钢笔笔尖太硬,不及毛笔顺滑。两分钟后他在新的纸上写出了伊利亚的名字。这次他没有再找借口。

  

  露西亚在红场上漫步,他刚从一具腐朽的身体里诞生,目下对一切都新奇得紧。他知道有个和他同样的存在正在注视着他,而且同曾经的他有不浅的关系——但那又怎样,他对伊利亚的一切都没什么好感。

  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晃到了那个失魂落魄的,有些纤细的人面前。

  那人抬头,死死地盯着他。

  “伊利亚死时,你是什么感觉?”

  “真好笑,他没有告诉过您吗?”露西亚抿着嘴笑,“他在我脑子里大喊大叫,说苏联永不灭亡,他也是不死不灭的——然后他就彻底地安静下去了,而我也就出现了。”

  他期待王耀会露出什么有趣的表情,这人身上还穿着单衣,头发也有点乱,看起来来得应该很匆忙。他脑中有零星的记忆碎片,伊利亚的,其中不乏有这个男人的面庞。

  但王耀什么表情都没有,他冲露西亚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礼貌而克制。

  随后他转身,消失在西伯利亚永不停息的大雪里。

  

  王耀彻夜难眠。

  他以为数千年的时光已经能让他平静地面对生死了,但他还是不能。大秦死时王耀把自己灌得不省人事,后来他见到了意/大/利,并妄图从中寻得一丝罗马的影子,但那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王耀是不死的。

  国家意识体或许会灭亡,但王耀不会。

  战乱与灾难带来的痛苦可以直接反映到他的身体上,他不止一次濒死,瘟疫与灾难带来高烧,中原被马蹄踏破时浑身上下疼得像被凌迟。我要死了,王耀想,我要死了。但他没有。地震与洪水平息,病痛消失,新的国君同他行礼,奉他做座上宾,新的力量灌注进身体。我不用死了,他想。

  这简直是个奇迹——这片土地上发生过多少战乱他再清楚不过,但每一次,就算是胡人称了帝,年号改了千百次,文字度量衡衣着文化变了再变,王耀依旧是王耀,不死不灭。

  他再年轻一点时还会为一个王朝的覆灭悲伤,会因交好的国君被阴谋杀死而愤怒,但这些事一次又一次发生后王耀已经能淡然处之了。

  那时新的野心家提着剑带着兵冲进他居住的大殿,试图以武力胁迫他承认自己的王位。王耀正沏茶,宽袍广袖穿得随意,白雾绕在他露出的一小节腕子上,茶叶沉沉浮浮,王耀垂着眸,面上无波无澜。

  “结束了?那便莫要再伤百姓了。”他说。

  新君目露凶光,意图上前探寻一二。

  王耀抬眼,墨瞳里是凝了数千年的寒冰。

  “退下。”

  久居上位者的威势压得人喘不过气,他已独裁惯了,容不得他人忤逆。

  那国君便只得叩拜,自此恭恭敬敬视他若神明,大殿日日空荡,不落纤尘,无一人胆敢踏入。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王耀着实不记得了。曾经的记忆都半透明,枯黄,像大漠落日时陈旧泛黄的天空。他在轻纱罗帐里侧躺,诸国朝拜时都只得见纤长人影绰约,他也在战场上厮杀,血混着尘土将他面容染得似修罗狞怖,长安道上潇潇洒洒使个立马势拦人家新家娘婚车,新阁落酒宴嘈杂挥笔成章艳惊四座,他都干过。

  往日如梦。

  这些东西要回忆很久才能想起来,有时考古学家们挖得古墓,器物扫下尘来,王耀细细一端详,隐隐记得是百年前拿来镇纸的铜狮。

  旧物与旧人都埋进土了,重见天日时都已面目全非,只有他鲜亮亮活着,外表秀美风流还似翩翩少年郎,内里灵魂已苍老不堪,浊目望向星辰时只觉得斗转星移,不知去年燕仍同今年否。

  所以他对同为国家意识体的那几位格外亲近。

  然后他们掠夺,杀戮,新伤旧伤沉甸甸压在王耀身上,他在尘埃中喘息,干涸的血把他柔顺长发黏在地上,抬头时扯得头皮生疼。

  衰老的灵魂终于清明了眼,抬手扇散鸦片烟的芬香,脱下带着繁复刺绣的锦衣,裹着胡服似的军装踏上战场。

  一切都是鲜活的,疼痛,愤怒,悲伤……爱。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接近真正的死亡呢,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实地感觉自己活着。只是王耀活得太久了,纵使心里惊涛骇浪,面上仍不显,从容淡定得像个局外人。

  阿尔弗雷德把他拉起来,又反手推他一头撞上伊利亚的军装,他们在世界两极饶有兴味地看王耀跌跌撞撞,没想到遍体奄奄之人仍有一双古井般幽暗沉郁的眼,水底藏着的刀剑清光能割得人遍体鳞伤。

  伊利亚先是对丰饶的国土生出兴趣,然后又对这片土地的化身生出兴趣。他拉着王耀的手进入红色阵营,嘉奖不要钱似的自西伯利亚飞进东方的沃土。

  伊利亚喜欢乖顺漂亮的宠物,王耀随他站到红旗下的步伐干脆利落,没半点拖泥带水,伊利亚享受这种被追随与信任的感觉。

  他用一切来宠爱王耀,技术,资源,吻,他说,这是你听话的奖励,我的小布尔什维克。

  lofter,你有病,接吻犯法吗。

  别他妈做梦了,我选择站哪边和你没半分关系。王耀说。

  如果有一天你站到另一边了呢,伊利亚想问,那会是因为阿尔弗雷德吗。

  但他还没开口就被王耀一巴掌推开了。他们刚接完吻,伊利亚的手都还扣在王耀腰上,然后王耀跟没事儿人似的站起来,好像刚还在跟伊利亚黏糊的人不是他似的。

  “起来吃饭了,军营没有特权,去晚了活该饿着。”他背着伊利亚整理衣物,垂首时弯曲的玉白脖颈像濒死的天鹅。

  “小耀是在担心伊利亚吗?”斯拉夫人软糯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我很开心哦~”

  王耀懒得理他,出去了。

  伊利亚就喜欢他这幅清冷自持的样子,他也乐意迁就。爱宠牙尖嘴利都只是情趣,爪子挠上几下四舍五入算是调情。后来的独裁者从未想过王耀的背叛源于什么,他至死都认为这是美利坚的引诱导致的。

  但眼下他得出去吃饭——否则小耀会生气的。

  

  军营的饭着实称不上多美味,旧日养尊处优的王耀面不改色地吞咽,伊利亚也一点不挑,围着篝火的士兵们没人猜到这两位就是他们的祖国大人与盟友,只兴致勃勃怂恿长得最好看的王耀唱歌。

  这场景似曾相识。很久之前他也被穿着鳞甲的将士们催着唱歌,膝上都横着沾血的刀。那日他吊高嗓来了段《华容道》。

  今日他唱《马赛曲》。

  应和声传来,苏联意识的化身用异国的语言低声伴唱,他们的脸上有火光跳动,寒夜凄紧,星子扑闪眼,伊利亚吐出的热气凝成白雾。

  这似乎就是永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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